左丘 晓

如萤映雪

非婶锻刀

看个热闹

 非婶回本丸,短刀、胁差俱各欢喜。烛台切正待烧锅做饭,只见他刀匠,手里拿着一张梅御札,走了进来。非婶向他作揖,坐下。刀匠道:“我自倒运,进了你这黑漆漆的本丸,历年以来,不知累了我多少。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,带挈你得了个平野,我所以带个御札来贺你。”非婶唯唯连声,叫长谷部把御札收好,端出茶来,在堂屋坐着。光忠自和歌仙在厨下造饭。刀匠又吩咐非婶道:“你如今既有了平野,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。比如我这行事里,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,又是你的长亲,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?若是刀装居室这些刀装兵,不过是平头百姓,你若同他拱手作揖,平起平坐,这就是坏了本丸规矩,连我脸上都无光了。你是个非洲人,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,免得惹人笑话。”非婶道:“刀匠见教的是。”刀匠又道:“光忠也来这里坐着吃饭。老人家每日小菜饭,想也难过。我藤四郎也吃些。自从进了你家门,这几年,不知粟田口可曾齐过两三回哩!可怜!可怜!”说罢,各刃都来坐着吃了饭。吃到日西时分,刀匠吃的醺醺的。这里非婶一个,千恩万谢。刀匠横披了衣服,顾自去了。

次日,非婶少不得拜拜同僚。宿舍中的又约了一班演练场的朋友,彼此来往。因是连续锻刀日,做了几个试锻。不觉到了六月尽间,这些同宿舍的人约非婶去合战场。非婶因没有玉钢,走去同刀匠商议,被刀匠一口啐在脸上,骂了一个狗血喷头,道:“不要失了你的时了!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平野,就‘癞蛤蟆想吃起天鹅肉’来!我听见人说,就是中平野时,也不是你的欧气,还是隔壁看见你吃土,不过意,替与你放的资源。如今痴心就想捞起明石来!这些有明石的都是欧洲的白富美!你不看见演练场那些欧洲人,都有万贯资源,一个个仓鼠?像你这尖嘴猴腮,也该撒抛尿自己照照!不三不四,就想天鹅屁吃!趁早收了这心,明年在我们行事里替你寻一个有欧气的,每年寻几次太刀,养活你那天天破产的本丸是正经!你问我借盘缠,我一天锻一个刀还赚不得玉钢把私房钱,都把与你去丢在水里,叫我回头嗑西北风!”一顿夹七夹八,骂的非婶摸门不着。辞了刀匠回来,自心里想:“欧婶说我火候已到,自古无空手的欧刀,如不进去捞他一捞,如何甘心?”因向几个同僚商议,瞒着刀匠,锻了一发,到合战场出阵。出了阵,即便回家。家里已是轻、中伤了两三天。被刀匠知道,又骂了一顿。

到连续锻刀结束那日,家里没有任务的木炭,光忠向非婶道:“我有一点攒的木炭,你快拿修复工坊去修中伤,远征得些资源做任务,这个月绩点已是极差不能再降分了。”非婶慌忙抱了木炭,走出门去。才去不到两个时候,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,三匹马闯将来。那三个人下了马,把马拴在马厩,一片声叫道:“快请欧婶出来,恭喜得明石了!”五虎退不知是甚事,抱着小老虎躲在屋里;听见是得明石了,方敢伸出头来,说道:“诸位请坐,主公方才出去了。”那些室友道:“原来是退酱。”大家簇拥着要喜钱。正在吵闹,又是几匹马,二报、三报到了,挤了一屋的人,大厅地下都坐满了。邻居都来了,挤着看。没奈何,只得央及一个邻居去寻他主公。
那邻居飞奔到修复工坊,一地里寻不见;直寻到仓库,见非婶抱木炭,手里塞个加速符,一步一踱的,东张西望,在那里寻短刀。邻居道:“欧婶,快些回去!你恭喜锻出明石,报喜人挤了一屋里。”非婶当是哄他,只装不听见,低着头往前走。邻居见他不理,走上来,就要夺他手里的木炭。非婶道:“你夺我的木炭怎的?你又不修刀。”邻居道:“你有了欧刀了,叫你家去打发报子哩。”非婶道:“高邻,你晓得我今日没有木炭,要拿木炭去修刀,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?我又不同你顽,你自回去罢,莫误了我找刃。”邻居见他不信,劈手把木炭夺了,掼在地下,一把拉了回来。室友见了道:“好了,新欧婶回来了。”正要拥着他说话,非婶三两步走进屋里来,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,上写道:“捷报贵府欧婶讳高得连续锻刀第七日明石国行。京报连登世界履历。”

非婶不看便罢,看了一遍,又念一遍,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,笑了一声,道:“噫!好了!我得了!”说着,往后一跤跌倒,牙关咬紧,不省人事。长谷部慌了,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。他爬将起来,又拍着手大笑道:“噫!好!我得了!”笑着,不由分说,就往门外飞跑,把室友和邻居都吓了一跳。走出大门不多路,一脚踹在塘里,挣起来,头发都跌散了,两手红叶,淋淋漓漓一身的水。众人拉他不住,拍着笑着,一直走到马厩上去了。众人大眼望小眼,一齐道:“原来新欧婶欢喜疯了。”长谷部哭道:“怎生这样苦命的事!锻了一个甚么明石,就得了这个拙病!这一疯了,几时才得好?”歌仙道:“早上好好出去,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!却是如何是好?”众邻居劝道:“且不要心慌。我们而今且派两个人跟定了你家非婶。这里众人家里拿些木炭玉钢,且管待了报子上的室友们,再为商酌。”

当下众邻居有拿木炭来的,有拿玉钢来的,也有抱了冷却材来的,也有带了御札来的。五虎退呜呜咽咽,在仓库收拾齐了,拿去修复工坊。邻居又搬些桌凳,请报录的坐着吃酒,商议他这疯了,如何是好。报录的内中有一个人道:“在下倒有一个主意,不知可以行得行不得?”众人问:“如何主意?”那人道:“新欧婶平日可有最怕的人?他只因欢喜狠了,痰涌上来,迷了心窍。如今只消他怕的这个人来打他一个嘴巴,说:‘这报录的话都是哄你,你并不曾中。’他吃这一吓,把痰吐了出来,就明白了。”众邻都拍手道:“这个主意好得紧,妙得紧!新欧婶怕的,莫过于锻刀室的刀匠。好了!快寻刀匠来。他想是还不知道,在室里睡觉哩。”又一个人道:“在锻刀室,他倒好知道了;他从五更鼓就往仓库去清点锻刀符,还不曾回来。快些迎着去寻他。”
一个人飞奔去迎,走到半路,遇着刀匠来,后面跟着一个刀装兵,提着七八张符纸,四五百资源,正来贺喜。进门见了五虎退,小短刀大哭着告诉了一番。刀匠诧异道:“难道这等没福?”外边人一片声请刀匠说话。刀匠把符纸和资源交与光忠,走了出来。众人如此这般,同他商议。刀匠作难道:“虽然是我家婶婶,如今却得了欧气,就是欧婶。欧婶是打不得的!我听得其他刀匠们说:打了欧婶,从此便离不开非洲大陆。我却是不敢做这样的事!”邻居内一个尖酸人说道:“罢么!刀匠,你每日锻刀的营生,999进去,130出来,黑气不知沾了多少,就是再非些,也打甚么要紧?只恐把非洲走完了,也算不到这笔帐上来。或者你救好了婶婶的病,欧神有感,让你走快些也不可知。”室友里一人道:“不要只管讲笑话。刀匠,这个事须是这般,你没奈何,权变一权变。”刀匠被众人局不过,只得连斟两碗酒喝了,壮一壮胆,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,将平日的样子拿出来,卷一卷那冒非气的袖子,走上踏石去。众邻居五六个都跟着走。长谷部赶出来叫道:“刀匠,你只可吓他一吓,却不要把他打伤了!”众邻居道:“这自然,何消吩咐。”说着,一直去了。

来到岸边,见非婶正在池塘站着,散着头发,满脸树叶,鞋都跑掉了一只,兀自拍着掌,口里叫道:“欧了!欧了!”刀匠凶神似的走到跟前,说道:“该死的非洲人!你有了甚么?”一个嘴巴打将去。室友和邻居见这模样,忍不住的笑。不想刀匠虽然大着胆子打了一下,心里到底还是怕的,那手早颤起来,不敢打到第二下。非婶因这一个嘴巴,却也打晕了,昏倒于地。众邻居一齐上前,替他抹胸口,捶背心,舞了半日,渐渐喘息过来,眼睛明亮,不疯了。众人扶起,扶在长谷部拿来的板凳上坐着。刀匠站在一边,不觉那只手隐隐的疼将起来;自己看时,把个巴掌仰着,再也弯不过来。自己心里懊恼道:“果然欧婶是打不得的,而今欧神计较起来了。”想一想,更疼的狠了,连忙讨了个膏药贴着。

非婶看了众人,说道:“我怎么坐在这里?”又道:“我这半日,昏昏沉沉,如在梦里一般。”众邻居道:“欧婶,恭喜得明老板了。适才欢喜的有些引动了痰,方才吐出几口痰来,好了。快请回家去打发室友。”非婶说道:“是了。我也记得是锻出明石。”非婶一面自绾了头发,一面打了一盆水洗洗脸。一个邻居早把那一只鞋寻了来,替他穿上。见刀匠在跟前,恐怕又要来骂。刀匠上前道:“欧婶大人,方才不是我敢大胆,是你刀精的主意,央我来劝你的。”邻居内一个人道:“刀匠方才这个嘴巴打的亲切,少顷新欧婶洗脸,还要洗下半盆冷却材来!”又一个道:“刀匠,你这手明日没有130了。”刀匠道:“我那里还有130!有我这婶婶,还怕后半世靠不着也怎的?我每常说,我的这个婶婶,出阵又勤,手气又好,就是演练场那些五号位大佬,也没有我家婶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。你们不知道,得罪你们说,我小老这一双眼睛,却是认得人的。想着先年,我在时政呆了三十多年,多少欧洲的婶婶要和我结契,我自己觉得我像有些福气的,毕竟要找个欧洲人,今日果然不错!”说罢,哈哈大笑。众人都笑起来。看着非婶洗了脸,长谷部又拿茶来吃了,一同回家。新欧婶先走,刀匠和室友跟在后面。刀匠见非婶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,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。

到了大厅,刀匠高声叫道:“欧婶回本丸了!”五虎退迎着出来,见主公不疯,喜从天降。众人问同宿舍的,已是家里把刀匠送来的资源打发他们去了。非婶抱了长谷部,也拜谢刀匠。刀匠再三不安道:“些须几个木炭,不够你赏人。”非婶又谢了邻居。正待坐下,早看见一个体面的一期,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全帖,走了进来:“主公来拜见新欧婶。”说毕,人已是到了门口。刀匠忙躲进锻刀室里,暗自观望。室友各自散了。

非婶迎了出去,只见那五号位进来,左边小狐丸,右边莺丸。他是欧洲出身,以仓鼠闻名的,称霸演练场多年,同非婶让了进来,到堂屋内平磕了头,分宾主坐下。五号位先攀谈道:“世先生同在桑梓,一向有失亲近。”非婶道:“晚生久仰老先生,只是无缘,不曾拜会。”五号位道:“适才看见签名,世先生也是有欧气,就是先祖的亲人,我和你是亲切的世弟兄。”非婶道:“晚生侥幸,实是有愧。却幸得出一缕欧气,可为欣喜。”五号位四面将眼睛望了一望,说道:“世先生果是清贫。”随在跟的博多手里拿过一沓御札来,说道:“弟却也无以为敬,谨具贺仪御札若干,世先生权且收着。这华居其实空虚,将来当事拜往,俱不甚便。弟有木炭玉钢三千,就在门口上,另砥石冷却材两千,虽不算多,也还拿得出手,就送与世先生;马上搬进仓库,回头演练场再切磋。”非婶再三推辞,五号位急了,道:“你我年谊世好,就如至亲骨肉一般;若要如此,就是见外了。”非婶方才把御札收下,作揖谢了。又说了一会,打躬作别。刀匠直等他传送结束,才敢走出堂屋来。

非婶即将这御札交与光忠打开看,一封一封俱是富士,即便包了些,叫刀匠进来,递与他道:“方才费刀匠的心,拿了些资源来。这两张御札,好请拿了去。”刀匠把御札攥在手里紧紧的,把拳头伸过来,道:“这个,你且收着。我原是贺你的,怎好又拿了回去?”非婶道:“眼见得我这里还有这几个御札,若用完了,再来问刀匠讨来用。”刀匠连忙把拳头缩了回去,往腰里揣,口里说道:“也罢,你而今相与了这个五号位,何愁没有资源用?他家里的资源,说起来比时之政府还多些哩!他家就是我观望的首要人物,一周就是无事,也要屯四五万资源,富士何足为奇!”又转回头来望着五虎退,说道:“我早上借了资源来,隔壁那该死行瘟的刀匠还不肯,我说:‘我家欧婶今非昔比,少不得有人把资源送上门来给他用,只怕咱欧婶还不希罕。’今日果不其然!如今拿了御札家去,羡慕死这死砍头短命的奴才!”说了一会,千恩万谢,低着头,笑迷迷的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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